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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见槐花香

首钢日报 A04版副刊  首钢京唐 何旭荣 2025年06月30日

前不久,街角的那株老槐树又开花了。我每日走过,总见那满树的白花在风中轻轻摇曳,像是无数细小的铃铛,无声地摇响着夏日的序曲。

槐花初开时,我竟未曾留意。一日清晨,匆匆赶路之际,忽有一阵暗香袭来,不似玫瑰之浓烈,不如茉莉之清幽,却自有其朴素动人的韵味。抬头望去,才发觉那光秃的枝丫不知何时已披上了一层白绿相间的外衣。槐花开了,开得如此不经意,又如此理所当然。

这株槐树已有些年岁了。树干粗壮,表皮皲裂如老人手上的皱纹,向四面八方伸展的枝条却在顶端形成一片葱茏。槐树不似松柏之挺拔,亦无杨柳之婀娜,它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,春来发芽,夏至开花,秋临落叶,冬到枯守,年复一年地履行着生命的契约。

记得儿时,故乡的村口也有这样一株老槐。花开时节,村里的妇人们便拿着长竿与布袋前来采摘。槐花可食,拌以面粉蒸制,便是一道清香可口的时令小食。我们这些孩童则在树下嬉戏,偶尔接住几朵被风吹落的花,便如获至宝般塞入口中,那淡淡的甜味便在舌尖化开。而今,村口的老槐早已被砍伐,那些采槐花、蒸槐花的日子,也随着童年的远去消逝在记忆的河流中。

城市里的这株槐树,无人采摘它的花朵。那些细碎的白花开了又谢,谢了又开,最终零落成泥。偶尔有路人驻足观望,也不过是片刻的停留。人们行色匆匆,哪有闲情逸致去关注一株老树的盛放与凋零?槐花兀自开着、香着、落着,不因无人欣赏而减损半分生命的热情。

那日雨后,我见一地槐花,湿漉漉地贴在青石板上,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碎纸片。风过处,又有新花飘落,在空中打着旋儿,迟迟不肯委地。这景象莫名使我心头一紧——美好的事物总是易逝的,无论它曾如何绚烂地存在过。

今晨再经槐树下,发现又有新花绽放,弥补了昨日凋零的空缺。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,在树下的光影中,那些白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,熠熠生辉。几个孩童在树下追逐嬉戏,偶尔有花瓣落在他们肩头,他们也浑然不觉。

我忽然明白,槐花的生命固然短暂,但槐树的生机却是绵长的。个体的消亡无碍于整体的繁荣,今年的花谢了,明年还会再开。正如那村口的老槐虽已不在,但它的种子或许早已随风远播,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生根发芽,延续着生命的轮回。

一位老者拄杖而来,在槐树下驻足良久。他仰头望着满树繁花,神情专注而安详。我不禁想象,或许在他漫长的生命里,也曾有过与槐花相关的记忆。那些记忆如同这花香一般,清淡却持久,在岁月的长河中若隐若现。

槐花又开了。年复一年,它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绽放与凋零的仪式,不为谁而开,亦不为谁而谢。它们只是存在着,以最朴素的方式见证着时光的流逝,见证着树下经过的每一个行人,每一段故事。

我低下头,揉了揉酸涩的眼睛。这城市太喧嚣,这生活太匆忙,我们总是忽略了许多细微的美好。而槐花不管这些,它依然按时开放,依然散发着那若有若无的清香,依然在风中轻轻摇曳。

又见槐花香。这香气里,有童年的记忆,有岁月的痕迹,也有生命最本真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