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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待的轮回

首钢日报 A04版副刊  首钢退休职工 黄宇辉 2025年05月14日

六岁那年,母亲带我去镇上赶集。那天,阳光暖暖地洒在集市上,集市上人群如潮水般涌动,吆喝声、叫卖声此起彼伏。我跟着母亲的步履,像一只欢快的小鹿,在母亲的衣角与摊位的缝隙间穿梭嬉戏。

“别乱跑。”母亲拉了拉我的小手,停在一处花布摊前。我应着声,目光却被不远处一位捏泥人的老匠人吸引。老人的手指枯瘦嶙峋,却灵巧如蝶。他指尖翻飞,一捻、一揉,赭色的泥团便在他掌心渐渐成形——圆滚滚的肚子,蒲扇般的耳朵,最后点上两颗黑豆作眼睛,一只憨态可掬的猪八戒便跃然掌上。我蹲在摊前看得入迷,连老人何时把它插上草靶都未察觉。直到一阵风吹来,草靶上的泥人轻轻晃动,我才猛然惊醒,回头去找母亲的身影。可人潮汹涌,蓝布衫、花头巾在眼前晃动,却再找不到属于母亲的那一抹身影。

“妈……”稚嫩的呼喊瞬间淹没在鼎沸人声中。我心中不免有一丝焦急与慌张。就在这时,我突然想起母亲停放自行车的地方,我家的自行车把上缠着一条红色的布条,我笃定,母亲找不到我,回家时定会来这里取车。于是,我向存车的地方狂奔而去。站在自行车旁,我的目光紧紧盯着路口,满心期待母亲的身影。不大一会,母亲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口。我不顾一切地飞奔进她的怀里。这时我看到母亲发髻松散,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,紧紧贴在脸上。她一把将我搂入怀中,声音颤抖着,像风中的树叶:“吓死我了!”

时光流逝四十多年后,母亲的青丝已经染上了白霜,连走路时都会不自觉地微喘。我也在岁月的磨砺中步入中年。一次,我自驾带着母亲去附近的景区游玩。景区内人潮如织,我牵着母亲的手,一边悠然欣赏着如画的美景,一边兴致勃勃地给母亲讲述着景区里流传的传说故事。路过小卖部时,我看到母亲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,便对母亲说:“妈,走累了吧,您先在道旁这石凳上歇会儿,我去买瓶水解解渴。”我把母亲安置在道旁的石凳上,却发现小卖部的队伍比预想的要长得多。当我握着矿泉水匆匆赶回时,石凳上空空如也。我的心猛地揪紧,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笼罩全身。我在人群中四处张望,呼喊着“妈”,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。

怀着忐忑的心情,我奔向停车场。远远地,看见母亲站在车旁张望。银白的发丝在风里轻轻颤动。“妈,你怎么想到在这里等我?”我快步上前问道。母亲微笑着:“记得你六岁时在集市走丢的事吗?你就是在存车处等我的,我想你也会来这里找我。”后来才知道,母亲看见路边有个小女孩在哭,想去帮忙时被人群挤到了远处,找不到原来的地方了。

那一刻,我的眼眶瞬间湿润。原来那些我以为只有自己铭记的童年片段,母亲也一直珍藏在记忆深处。岁月流转,等待的角色悄然互换,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牵挂与爱从未改变,它如同一条无形的纽带,紧紧缠绕着我们,在生命的长河中熠熠生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