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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腌菜

首钢日报 A04版副刊  通钢公司 王鹏 2025年01月15日

周末回妈家吃饭,桌子上菜肴已然无比丰盛,我还是把脑袋扎到冰箱里,去翻找母亲腌制的小菜。因为想着女儿回来,父母会尽可能地把鸡鸭鱼肉摆上来,认为自己腌制的小咸菜上不得台面。我却不然,就喜欢在饕餮之余,吃上一口母亲亲手做的腌菜,解腻、舒坦。

腌菜,是我们在乡下生活时母亲就养成的习惯。那时候的乡村生活日子简朴,从秋菜储存开始,到冬日腌菜,母亲不停歇地劳作换来我们冬天换着花样的吃食,像给枯燥的日子蘸了点白糖,有丝丝甘甜的回味和对幸福生活的期盼。

腌酸菜是东北人家里年年不落的大工程。记得家里一到腌酸菜的时候,母亲就早早地起来,戴上套袖,系好围裙。在院子里用砖头搭起一个临时的灶台,上面支上一口大锅,里面装满水,把劈柴扔进去,当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的时候,再把仓房里的两口大缸转着圈地挪出来,舀上两盆清水,只见母亲把半个身子探进去,单脚悬空,头和身子扎到缸里,像个泥瓦匠般用刷子从缸底到缸沿全都刷洗干净,然后把缸放倒,把里面的水淘洗出来,如此操作两遍,才算清洗完毕。再把这两口缸挪到外屋厨房,距离火炉不能太远,不然冬天会冻裂。母亲的动作很流畅,虽然力气有限,但用的都是巧劲儿,有着举重若轻的智慧感。那时候,父亲常年在镇里工作,家里日常都是母亲操持,现在回想起来,母亲当年是何等的勤劳和能干!

大锅里的水已经沸腾,为了安全,母亲从来不让我们靠前。只见母亲站在锅旁,右手拿菜刀,左手从白菜堆里拿起一棵白菜,把不整齐的部分和烂叶通通砍去,刷刷几下,白菜像被剃头般干净整洁,不拖泥带水,修整完毕,放在一旁。待大锅里的水烧开,手拿菜根部分,菜叶朝下,浸到沸水当中去,反复三下,母亲的动作很快,但依然被热气笼罩,滚开的沸水将每颗白菜都烫得绿绿的,母亲的手却是红红的,额前的头发也被热气熏得湿嗒嗒地粘在脑门处。烫好的白菜整齐地码放一层到缸底,再撒一把腌菜专用的大粒盐,再烫白菜,再码放,再撒盐,一层层码放,如此往复,直至两口大缸全部装满,母亲再搬来两块冲洗干净的大石头压在上面。这便是一家人在这个漫长冬天里的主菜了。

院子里劈柴的松香味道很浓,热气氤氲,仿佛仙境,鸟雀们远远地在墙根处捡拾草籽,孩子们在白菜垛后面躲猫猫,雾气蒙蒙里,母亲偶尔掖下鬓角的头发,偶尔捶捶酸疼的后腰,岁月的风华和这两缸腌制的酸菜一起在时光里沉淀、等候。经过四十余天的发酵,眼见压酸菜的大石头从突兀地浮在外面到一点点地落到缸里去,酸菜上面生出一层白色泡沫,母亲说,那是发酵好的真菌,菜叶从原来的翠绿到嫩黄,就到了可以享用母亲劳动成果的时候了。每次切酸菜的时候,母亲都会单独拿个大碗,里面装上开水,把刚刚扒出来的酸菜心放到碗里,开水烫完之后,给我单独享用。那份酸爽和开胃的感觉,现在想起来嘴里依然会涌出口水。

儿时的记忆和冬日的雪花一起漫天飞舞,母亲的勤劳和腌制的菜品还不止这些,都随着悠长的记忆一点点放大、拉长。

母亲会把腌好的芥菜疙瘩切成细细的丝,拌上几滴平常日子里舍不得吃的香油,脆爽鲜香;或者用灶火烤熟两根干红辣椒,用手指捻成碎末,撒到芥菜丝上面,淋上少许热油,香辣美味;油绿的芥菜缨,清洗掉盐渍,切成段,和豆腐一起炖,雪白与翠绿交融,给味蕾以最直接的撞击,鲜美的味道直冲天灵盖。取出酱缸里的纱布袋,把褐色的酱黄瓜用筷子挑出来,不用冲洗,也不用切碎,就整条啃着吃,配上早晨那碗热腾腾的大碴粥,再就着烀好的南瓜块,那份香甜和满足感无以言表。就这样,各式各样的蔬菜在母亲的巧手和巧思下都能化身美味腌菜,给北方单调的日子注入色彩,给无味的餐食带来丰富的口感,给东北漫长的冬天增添一抹生动跳跃的味道。

冬盈一岁满,雪落有清欢。大雪过后,万物封冻,母亲的腌菜也成了餐桌上必不可少的食材,对于我来讲,那始终是亲人的味道,家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