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门前樱桃今犹在,不见当年树下童。
樱桃树下是一条不深不浅的小溪,顺着菜园子的栅栏一直流淌到不远处的大河里,水流清澈,叮咚作响,不断泛起白色的水花。它很美,却阻挡了我去采摘树梢上那一串串又红又大的樱桃,它们一定是最甜美的,入口爆汁的那一种。
我从不远处的杨树林里气喘吁吁地抱来了一根粗大的树桩,猛地把它丢在了小溪的岸边,它是我很早以前在上学路上发现的,从前我不认为能搬动它,但事实证明,有些事我是能够办到的。我想着把它立在溪流的中央,站在上面就能吃到甜美的樱桃了,然而被阻塞的溪水水位不断地升高,加之木桩的浮力,让它一次又一次地倾倒,然后不停地在溪水中向下游滚动。我气急地脱下鞋子,赤着脚在溪水里又把它推了回来,双手把它按在溪水的中央,硬生生地站在了上面。尽管心里胆怯万分,但看到触手可及的樱桃,又不免有些得意和沾沾自喜,终究是口舌之欲战胜了所有的怯懦……
樱桃很甜,有点像我曾经吸食过的“一串红”花朵的蜜汁,我就知道,它们一定是这种甜美的味道。这棵樱桃树我盯了很久了,早在春天的时候,那些蜜蜂就一遍又一遍地围着它转悠,花朵也比其他樱桃树的花朵艳丽。其他樱桃树的花是白色的,而它的花却是淡粉色的。
我上学的路不经过这里,但自从我发现这棵樱桃树的那一天起,这里就时不时地成为了我上学的路。木栅栏那一边的院子里有个奶奶,常常穿着一件灰色的布衫,坐在院子中央的大梨树下。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梨树,但是那花我认识,与白色的山梨花比起来,它的花略显大些。春天的时候,它的枝杈上花团锦簇,占了大半个院子,甚是好看,总会引起路人和我一起隔着木栅栏围观。大人们看到的是花海,而我看到的却是满树的香梨……
我小心翼翼地将枝头上的樱桃一颗颗放进嘴里,因为脚下的木桩每每晃动一下,枝头也会随之轻颤,那些熟透了的樱桃,就像五庄观镇元大仙的人参果,一旦掉进湍急的溪水里,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,甚是可惜。
木栅栏里面的院子不是很大,却是非常整洁。两垄豆角地、一片茄子秧,被打理得井井有条,没有一片杂草和枯叶。鹅卵石铺就的小路,蜿蜒着通向房门,虽不是整整齐齐,却也有它曲线的美。房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和金色的玉米,让小院显得格外亲切,因为这里有我姥姥家的模样,除了那棵让我垂涎已久的大梨树,还有院子里的大黄狗。
突然就想起那只大黄狗,让我有些惊慌。它经常趴在奶奶左右,虽然看起来温顺得很,但我猜测,它一定分不清在栅栏外的我是邻里的孩子,还是不怀好意的坏人……
姥姥家也有一排的樱桃树,也长在栅栏边,房檐下也挂着红辣椒和金色的玉米。她曾牵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,院子里的樱桃可以吃,院子外的不可以,那是留给村里的孩子和邻居的,他们来吃,会给咱们家带来兴旺的福气。于是在那个小山村里,我有了好多儿时的伙伴,我们一起吃路边“一串红”的花蜜,一起攀爬山里各种各样的果树,口袋里塞满了山梨、山杏儿、山葡萄和圆枣子,尽管它们把衣衫和我们的嘴巴染得五颜六色,但笑声却一直回荡在那个小山村里……
那只大黄狗,不出意外地坐在小溪边,正歪着脑袋,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,穿着灰布衫的奶奶向我招着手,她的旁边还放着一条长板凳,她怕我从木桩上掉下来,没有发出一丝声响,直至我发现了她的存在……
这次,樱桃又红了,我随手在路边的樱桃树上摘了一颗放进嘴里,却没有了入口爆汁的甜爽,是缺少了时光的滋养?是没有了溪水的浇灌?还是少了邻家奶奶的慈祥?
儿时的樱桃可真甜啊!颗颗饱满、色泽艳丽,樱桃染红了我的嘴巴,也填满了记忆,那笑声依旧回荡在耳畔,在院子中央的大梨树下……